楼下的艺术家
“嗨,小子!”有个长头发的大叔站在楼梯口,朝不远处的瘦书生打招呼。
秦璘循声望去,那双沉闷的眸子瞬间亮起来。他跑过去,站在那人面前,抬起头嘻嘻笑起来:“你回来了呀。”
“嗯,我昨天就回来了。”大叔扛起他的巨型包裹,进了楼道。
“我帮你吧。”
“就你这小身板儿,是它搬你还是你搬它哟!还是我来吧!”
秦璘被这样说,也不恼,反倒觉得自己是被怜惜的。他闪着那双眸子,乖乖跟在大叔身后。
“艺术家先生,你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
“哈?我刚不是说了吗?昨天。”
“唔……”秦璘没想起来。或许刚刚是沉浸在见到他的喜悦里去了,什么也没听到。秦璘注意到的是,那个人的头发变长了,现在可以盘在头顶了。不过他没有盘起来,而是和以前一样的胡乱扎在脑后。
“还有,我不是说了吗,不要叫我‘艺术家’。”
“唔……”秦璘怕艺术家生气,没再说话。明明是开学以来的木瓜下的影子
晚上八点,教室的最后一个人准备离开。
那人的座位在秦璘左边,靠走廊。收拾书包的声音在荒夜里格外清晰,栖鸟惊掠,桌椅在碰撞中发出刺耳的尖叫。他走了,到门边的时候一掌拍上开关,把灯关掉。
月光灌进了教室,把桌面上堆得歪歪扭扭的书籍照成灰白色。
秦璘还坐在座位上,对这突如其来的黑暗不知所措。他以为自己忽然瞎了眼,等到眼睛适应了黑暗,他才瞧见满室的月光。
秦璘没有去开灯,他就这样静静坐在最后一排的窗边。
那个人是没有看到他还在这里吗,怎么就关灯了呢?
“是讨厌我……还是没有看到我……”
那人走的时候,没有回头给秦璘打招呼,或许是没看到秦璘。秦璘开始怀疑,自己是不是幽灵,是不是死了。他彷徨在恐惧中,觉得一切是神给他的惩罚。他是别人看不见的幽灵。是上辈子犯了罪吧,所以被流放孤独的人间。
走廊有脚步声,却没有逼近。
秦璘心脏狂跳,以为有人要来杀他了。
保安拿着手电筒照常巡逻,在教室晃了两圈。他照了照天花板,照了照课桌,所有东西在保安的强光下都暴露出来,什么也藏不住。保安发现讲桌一侧的窗户没关,就把电筒随意放在了一张课桌上,过去关窗。
光线正对秦璘,秦璘就像被探照灯捕捉到的逃犯一样无处可逃,下一秒就要被抓去集中营严刑拷打。他要被绑到试验台上做实验,承受新型化学武器带来的变异,变得四肢残缺面目全非。他的皮要被剥下来做成灯罩,他的筋要被抽出来做成绳索,啊,他的舌头要被拔出来,他的五脏六腑会从坏掉的皮囊里倾泻而出,任由穿着皮靴的入侵者踩踏出多汁的血液。断掉的手上布满脓疮,成群蚊蝇前来啃食,有人来抢,抢他仍可作为脂肪使用的肠子,用来接续夜晚的烛火。瘸狗看上了他,也奔到他的髀间啃咬。终于只剩下骨头,骨头却有更多妙用。取下头盖,乘着新鲜的脑浆,煮一碗深冬补品,把稍小的骨头磨成锥状,做一串漂亮的项链。可怜的秦璘啊,只剩下弯折的指甲和半只正被蛆虫啃食的眼珠。
灯光忽然撤走了,保安抓起手电筒,吹着小曲儿晃着警棍离开。
秦璘起身,走到讲台上,回望自己刚才所坐的位置。他张嘴,轻唤一声:“秦璘。”
秦璘不在。他已被无边的寂寞吞噬,从世界上消失了。
月亮在窗外招手,树叶在呼唤冷寂的幽灵。
秦璘爬上讲桌,毫不犹豫地从窗台跳了下去。
粉身碎骨?
他的身影比风还要轻盈,落在地上时,碎叶都未发出声响。他牵着影子的手,走到树下。是木瓜树,结满果实的木瓜树。
目光在青绿的枝叶间游移,扶得树梢发出了轻柔的呢喃。
今夜的植物似乎不抗拒这位不速之客,在冷清的月光下,这个人也同他们一样寂寞。
秦璘伸出手,无论如何也够不到果实。
“想摘木瓜吗?”
“嗯。”秦璘跳了两步,为自己的心意终于得到回应而感激。他踮起脚,只碰到一片树叶:“我……我够不到……”
“去搬个凳子来吧。”
秦璘回望漆黑的教室,想到那条幽长的走廊,害怕起来。他对着木瓜树,为自己的胆小沮丧地低下头。
声音又近了一步:“去搬个凳子来吧。”
秦璘感到肩上有一份温度,于是回头。有一个黑影正站在他身后,可是秦璘并不感到害怕。黑影散发出的气质,就像木瓜树一样温和而沉静。
原来神明会在死寂过后,带给他救赎。
秦璘笑起来,缓缓开口:“你看得见我啊……”
“当然。”
秦璘伸出右手,颤抖着碰上黑影的肩膀: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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