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不是皇帝素来主意大,换成他人,邓绥早就不受朝臣背后的念叨了。刘隆笑着拜求母后,找了个借口:“太医令说了我身骨未长成,不易早成亲。”邓绥闻言,扶额道:“太医令说什么,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。”刘隆只笑不说话。邓绥突然脸上露出忧虑之色,刘隆看了,心跟着揪起来,问:“母后,你在担忧什么?”邓绥叹息,看着眼前的小皇帝,道:“邓氏诸人寿数都不长,只怕等不了隆儿的孩子。”刘隆听了大惊,虽然他曾想过这事,但从母后口中说出来,着实令刘隆心惊胆战,仿佛这事就会发生似的。“呸呸呸,母后说什么不吉利的话,新野君与大舅父都是长寿之人,母后必定如他们一样长命百岁。”刘隆坚定地道。邓绥闻言淡淡地笑笑,只说道:“你且让我少操些心罢。”“那母后你要健健康康,我年纪小又时常不着调,还要你长长久久的操心呢。”刘隆道:“母后要千万保重身体。”邓绥闻言失笑,轻哼一声:“赶明给你立个皇后,让她来管你。”“我只听母后的。”刘隆嬉笑道。这番话冲淡了刚才的愁绪。刘隆催着母后午后小睡一会儿:“母后经常半夜才睡,又早早起床,不如午睡几刻钟,既能使下午集中精神,也可保养身体。”邓绥思及刚才寿数之言,又见皇帝说得恳切,且近日无紧急的事情,便依了他之言,回到后殿内室小睡。刘隆自己没回德阳殿,则在前殿的榻上午睡。江平抽空找到蔡伦说了皇帝裁减用度的事情。蔡伦即刻命人取来郡国上贡的单子,江平刚要走,蔡伦叫住他。“我年纪大了,你又是皇帝身边的近侍,往后用你的地方多着呢。你跟我一起看了,以后若遇到此事心里有底。”蔡伦道。江平闻言,想了下,停住脚步,与蔡伦一起看起上贡的单子。蔡伦不愧是宫中的老人,每项开始上贡的年份、上贡的缘由、东西的用途都一一道来。这让江平几乎目瞪口呆,没想到这蔡侯竟然是一本活册子。蔡伦瞥见江平佩服的目光,心中不由得意,他能走到今天,身负信任,全是才能,没有半分水分。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,连宫里寺人的水准也比之前低了不少。蔡伦一边给江平解释,一边将不甚重要的划去:“布帛丝绢彩线这些要留宫中用或赏赐人,药品和笔墨纸砚更是不能去。”江平问:“尚方局不是善于造纸吗?”蔡伦笑起来道:“朝廷纸张耗费巨大,尚方局造的除了售卖,只怕不够用。”
江平听了,恍然大悟,尚方局售卖的纸张涉及多方利益,若都上交宫廷,只怕众人不乐。蔡伦手中的笔在荆扬益交等地上贡的果品中上划了几笔,道:“这些果子不好运输,送来干巴巴的不好吃或者坏了大半,不如免。”总算看到不打紧可以裁减的东西,江平心中有了底,叮嘱道:“圣上冬春爱吃一些果干蜜饯之类的,可不能划了。”蔡伦的手十分稳当:“记着呢。圣上不爱珍禽异兽,且上林苑已经养了许多,郡国上贡的大部分都省了,也节省些人力。”两人又删删减减一些,凑成一张长单子。蔡侯誊抄一张交给江平保存,最后感叹道:“圣上心好,只是这日子过得忒节俭了。”江平道:“我也劝过,但圣上说今时不比往日,罢了浮巧之物,为百姓减轻负担。不过,圣上又说,节流不如开源。这开源之事,宫中诸人还要指望蔡侯你。”蔡伦笑着让人拿出新造的玩意,江平一看只见肖似陶器,但表面极为光泽,呈淡青色,触手寒凉,质地坚硬,而且声如玉罄。“这是陶?”江平不可置信道。现在宫中的器具多为陶器和漆器。这物件明显与陶器不同,但肉眼可见比陶器要好。蔡侯道:“宫中一个从南边来的匠人,偶然提起烧制陶器时烧出这个东西。我见他说得真切,就让他带人回南试验,不知试验了多少,弄出这几个物件。”小案上是盆罐杯盏碗之类,只是品貌有些不佳。“做了几年,现在做出些成效,就巴巴地送来,我瞧着难当大雅之堂,等烧出规整的东西再呈上去。”蔡伦笑着解释道。“盛水做饭如何?”江平问道。蔡伦回道:“皆可。”江平听了,围着这几件器具仔细端详,又摸又看,然后抬头恭喜蔡伦:“我虽然见识短,但也知道,这怕是如纸张一样的好物。”蔡伦回道:“承你吉言。我已加派人手过去,只是……”蔡伦看向江平笑道:“这些物件粗陋,恐污圣目,你替我瞒几日,等明年就有精细的呈送圣上。”江平一口答应,为宫中即将有这个进项而开心,笑道:“这有什么难的,包在我身上。”蔡伦道了谢。江平刚要走,又想起眉黛的事情,悄悄与蔡伦说了。蔡伦听完,立马让去库房取来几份上好的螺黛并脂粉,送到陆离处,说明缘由,烦她悄悄分给几位女史。江平也向他道了谢,怀里揣着单子,抽空给皇帝看了,并将记得的贡物情形说给刘隆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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