择用力掷出坚硬的石块,砸得人头破血流。
经过漫长的游行,不分老幼的男男女女围追着这些灰头土脸的妓女抵达了皮加勒广场,将她们逐一推上高台,有些剃成光头、有些额头画上纳粹党徽、有些泼上油漆……
战争开始,战争结束,德国人,法国人,来来去去,周而复始,剥夺尊严像牲畜一样被人成群驱赶的,似乎总是同一批女人,她们跪接着民众群情激愤的谩骂与羞辱。
一个扛枪的法国男人跳上高台,抓起唐娩的头发扯着头皮,迫使她对着台下的目光,开始质问,
“你为什么来到法国?”
“因为战争……”剧烈的疼痛令她几乎无法睁开眼睛。
“你喜欢巴黎吗?!”
她气若游丝地低喃,“不是我要来的……”
“你是妓女吗?”
“是。”
“你跟德国纳粹上过床吗?”
“我……跟他上过床。”
台下一片哗然,又有人朝她吐了几口唾沫。男人每问一个问题,台下观众眼中的怒火就沸腾一分,如同一群封闭在铁笼里的嗜血猛禽对着她舔舐前爪,等待闸门开启的刹那就涌上前来,生啖其肉。
所有人都在等待那一刹那。
“你为自己的无耻而羞愧吗?你是奸细吗?……你怎么看待你这种行为?怎么定义你们这段肮脏龌龊的关系……?”
“说啊!快说,你这个臭婊子!!”
唐娩抬头望向令人眩晕的苍白天际,随后挣扎着收起下巴,低下头颅,俯视着那一双双想从这副身体里如愿刨出一些腐烂恶臭的,炯炯有神的眼睛。
她露出真实而艳绝的笑容,令观众都屏住呼吸,仿佛被磁极牢牢吸引。
等她吐出答案,人群一片死寂,这是闸门开启前的平静,迎接她将是狂风暴雨般的拳头,肘击,踢打……
——
后来埃米尔在逃往西班牙的途中被戴高乐将军所领导的抵抗军擒获,押回法国接受审判,最终被处以死刑。
直至枪声响起的一刻,他甚至已经听见自己头骨碎裂的声音,但他仍感困惑。
当日他被拥挤的人群裹挟,在皮加勒广场的高台之上,那个狼狈的女人所说的那句话……
……
法国人说“法兰西,因不屈而屹立不倒。”国破家亡,他们倒苟延残喘地活了叁四年。
英国人说“永不,永不,永不放弃!替被征服者申冤,为征服者解除武装。”欧洲尽数沦陷,但不到门槛被踏破那一天,他们是永远遥望的孤高者。
德国人说“为了永恒的德意志,只要还有一个德国人活着,战斗永远不息。”帝国将倾之际,他们忙着搜刮法国境内的收藏珍品,塞满一节节车厢,拖着拽着、哭着喊着抛弃危楼。
但是,面对那一群手持利刃,钢牙铁齿,熊熊燃烧的复仇者,那个手无寸铁的柔弱女人,居然朝着寒光白刃主动伸出了白嫩纤细的脖颈。
埃米尔心想,他没法不恨德国人,不是作为一个法国人,而是作为一个男人。
那个无可救药的蠢货!!!
———
“你怎么看待你这种行为?怎么定义你们这段肮脏龌龊的关系……?”
……
“说啊!快说,你这个臭婊子!!”
……
“我、爱、他。”
那天,全场的人都愤怒,漫天的云都哭泣,满街的风都站立。
只因一个可耻的被侵略者对一个残暴的侵略者说:
——我爱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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