战争一被打响,硝烟即在家里每个角落四处散开。
当晚凌晨时分。知意站在房间门口,还能窥见楼下客厅灯大亮着,毕虹一边来回踱步,一边又哭又骂:
“他有种就再也别回来!和我们断绝关系算了!”
“怎么会有这么没良心的东西?掏尽心肝给他一步步铺路,到头来他还倒打一耙。”
“这些年真是把这个混账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了!”
毕虹说得用力,脖子细小血管凸显,猛地一吸时鼻腔随之响起哧溜哧溜的抽泣声。裴继峰正在吸烟,口中喷出大片白雾,许久之后将烟头杵灭在垃圾桶,决定道:
“先冷他一段时间吧。等他在外面吃点苦自然就会懂了。”
一听这话,毕虹刚才还气急败坏的脸色马上变为惊忧:“那…那怎么得了!万一…万一出点事让我可怎么办呐。”
骂归骂闹归闹,生而为母,对孩子的爱仍发自本能。
“那么大一个人了,长得也抗揍,能出什么事?”裴继峰叹气,急促的语气低缓起来,“况且,手机还不在他身上吗。再怎么样也能撑几天。最后也肯定能联系得上。”
“呵。就他那脾气,你就看他接不接你电话吧。”毕虹双手一叉,神情别扭。既担心,又拉不下脸先低头。
……
知意这下算明白了裴家的局势。他们叁人,除了裴叔叔稍沉稳一些,毕阿姨和裴予卓都是一点就着的脾气,又野又好强,多半是母子遗传。
小小的叁人之家,出现一点裂缝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,每个家庭成员都会受到影响。
知意也忧心难安,直到客厅一片漆黑,再没人声,也还呆呆杵在房间门口。
今晚与之前的每一夜看上去没有差异,阴郁的氛围却实打实地压在了所有人心上。裴予卓的房门没有关死,里面窗户也开着,突出的锁牙被灌进来的冷风吹动,正有规律地敲在门框上。
最终,知意温柔地合上他的房门,走回卧室,翻出一直被珍藏的手机,点开通讯录。
不久前,手机刚被插上电话卡时,裴予卓曾一把抢过来,一边得意地笑,一边在上面输入自己的姓名和号码,还臭不要脸地在“裴予卓”叁个字前加了叁个a,置顶到第一。还给她时,还警告道:“不准改动!”
知意笑着说他幼稚,但心却在想“你不这样做,我也会把你放到第一”。
手机灯光光照亮知意的脸,映出她蹙成小山的眉头。指尖在屏幕虚点,最终没能按下去。知意又点开短信编辑栏,许久后敲出几个字——
“你还好吗?”
电话太过突兀和强硬,对于情绪正浓的人而言,正面冲击的意味太大。短信,更能缓冲情绪,是思考之后的文字,或许更能交心。
然而,令知意倍感失望的是,这条信息也不过是碎石掷进大海,毫无波澜,更没有回响。一个多小时过去,她缩在被窝里,盯着手机到眼睛微肿,却什么都没有。
知意有点小难过,但马上又安慰自己。连毕阿姨和裴叔叔都被冷落,她这个也不算什么。
裴予卓已消失两天。
家里运行自如,没有人主动提出要去找。知意也就不再敢提。
因为放假,知意不免又和毕虹、裴继峰共进一日叁餐。四方形的桌子,平时都被占满,现在却空了一边出来,怎样都显得突兀。
毕虹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,不停给知意夹菜,语气比平常还要热切得多,就像她昨天宣布的那样“没有那个畜生,知意就是我们家唯一的孩子,我们家的独宠”。
“萝卜炖羊肉!特地交代钟点工阿姨炖久一些,更入味。知意你这么瘦,多吃点!”
“谢谢阿姨……”知意双手举着碗接过,心里却很不是滋味。
饭桌中央那一大碗羊肉尤其吸引人眼球,颜色鲜亮,还冒腾腾热气。
羊肉是裴予卓最喜欢的肉。因为他,家里往往一买就是十几斤,放进冷柜囤着,一日叁餐变着花样做给少爷吃,小炒、清炖、红烧…甚至还包成饺子,做成馅饼。
看见这道菜,毕阿姨难免会想起他吧。知意消极地猜测,阿姨这么热心给她夹菜或许正是裴予卓不在,要找另一个人来发泄心底的郁闷和思念。
明明有事,这个家出了这么大问题,每个人却都演着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。甚至她也得陪着演。走在家里每一寸地方,知意都觉得心里被无形的石头重压着,好累,好痛苦。
为了让自己暂且逃开,知意宣称要去学校教室写作业,每天晚上再回家。
知意不是一个人,尽管在放寒假,不少学生仍摒弃家里的舒适,带着书本去教室温习功课。
知意班上来教室学习的同学有五六个。但知意住得最近,比谁都回家晚。待到太阳西下,黑云压上来,小小的教室就成了知意一个人的地盘。
学累了,知意就放下笔,去操场吹冷风,看晚间进学校散步、锻炼的人群。
夜间的露天篮球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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