狗吠声忽然近了。
沈清辞脊背绷直,手摸向怀里那把沾了血的小刀。
她屏住呼吸,盯着窑洞入口处那堆用来伪装的枯枝。
脚步声在窑外停下。
“这边有血迹。”男人的声音,粗嘎,“往山上去了!”
“追!”另一个声音,“别让她跑了。”
脚步声杂乱远去,狗吠声也跟着飘远。
窑洞里重归死寂,只有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,撞着耳膜。
她松开握刀的手,掌心全是汗,黏糊糊的。
她从怀里掏出那个小布包,里面是楚昭父亲给的地图和伤药。
地图是用粗麻布画的,墨迹已经晕开,但还能辨认出那条通往邻县的小路,用朱砂点了个不起眼的记号:一棵歪脖子老槐树。
她把地图折好,贴身放回。
又打开药罐,里面是褐色的药膏,散发着浓烈的草药味。
她挖出一点,抹在自己脚踝肿起的部位。
药膏清凉,暂时压住火烧火燎的疼。
她摊开手掌,看着掌心那道被刀柄磨出的血泡,已经破了,露出底下粉红的嫩肉。
她用布条草草裹了。
天光渐渐暗下去,窑洞里彻底黑了。
她又冷又饿,从包袱里摸出最后半块硬邦邦的馍,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。
馍已经发霉,表面长了层灰绿色的绒毛,她用袖子擦了擦,继续嚼。
粗粝的碎屑刮着喉咙,每咽一口都像吞刀子。
她想起楚昭塞给她的饴糖,早就在逃命时掉光了。
那些甜得发腻的糖块,那人总爱买最大包的,说“吃着痛快”。
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,砸在手背上,滚烫。
她没出声,只是更用力地嚼着嘴里的馍,直到腮帮子发酸,直到那点可怜的碎屑混着咸涩的液体,一起咽进肚子里。
夜深了。
寒气从土壁四面八方渗进来,钻进骨髓里。
沈清辞蜷缩成一团,把楚昭的旧袍子裹得更紧。
她抱着香炉,把脸埋进袍子领口。
布料摩擦着脸上的细小伤口,刺刺的疼。
她想起楚昭。
“沈姑娘,我找到你了。”
“沈清辞,你觉不觉得……刚才那一幕,有点熟悉?”
“我想对你好。”
“值不值得,我说了算。”
想起自己在那本手札里写的批注:“其睡颜甚憨,毫无防备。”“其目灼灼然,似甚悦。”“备注:亦悦。”
她一直以为,是自己在这段关系里保持清醒,冷静记录,掌控节奏。
可现在,抱着这件沾血的袍子,她才意识到,她那些所谓的规矩、疏离、清醒,稍一暖,就化了。
结束了?
晨光透过窑洞顶的缝隙漏下来,照亮了满地狼藉。
沈清辞靠着土壁,看着手里那半块发霉的馍。
她掰下最小的一块,放进嘴里,慢慢嚼。
脚踝的肿消了一些,但走路依然钻心地疼。
她扶着土壁站起来,试着走了几步,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
她必须走。
王家的人不会放弃搜山,这个炭窑不安全。
楚昭父亲给的地图上,那个歪脖子老槐树,是她唯一的希望。
她把剩下的馍小心包好,塞回包袱。
又检查了一遍小刀和香炉,确定都带上了。
她撕下袍子内衬最干净的一块布,把脚踝重新包扎紧,打了个死结。
疼得她额角渗出冷汗。
她咬紧牙关,挪到窑洞口,扒开枯枝。
外面天已大亮,林子里雾气弥漫,鸟鸣清脆。
远处隐约还能听见狗吠,但已经远了很多。
她辨认了一下方向,朝着地图上标记的小路,一瘸一拐地走去。
林子里很静,只有她踩碎枯叶的“沙沙”声,和压抑的喘息。
每走几十步,就得停下来,靠着树喘气。
脚踝疼得她眼前发黑,汗水湿透了里衣,粘在背上,冰凉。
她又想起楚昭那倔强的表情:“我命硬……”
她闭了闭眼,继续往前挪。
晌午时分,她终于找到了那条小路。
路很窄,杂草丛生,几乎被落叶埋没,但确实是地图上画的那条。
她松了口气,靠着路边一块大石头坐下,从包袱里掏出水囊。
里面只剩小半囊水,混着泥沙,浑浊不堪。
她喝了一小口,润了润干裂的嘴唇。
然后掏出那半块馍,又掰了一小块。
正要放进嘴里,忽然听见前方传来马蹄声。
她浑身一僵,迅速躲到石头后面,屏住呼吸。
马蹄声由远及近,不是一匹,是好几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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