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宝脾气温柔,性子也淡,虽出生贫寒之家,对这些黄白之物却一向不怎么看重。
不舍的是,这些金豆于她到底意义非凡。
不过,她和爹爹是要岁岁年年,相守一生的,何须信物缅怀过去这几年?
雪宝暗下决心,将金豆攒到一处,用绢帕包裹好,塞放到枕下。
翌日清晨,就揣好金子,到前衙求见周潜。
周潜屏退身边一干主簿、长史,命人给雪宝上茶点。
他手持公文翻看,嘴角挂着笑意,“小雪宝儿想你爹爹啦?我听说过几日是你的生辰,孤言定会在那之前赶回来的。”
雪宝没有坐他安排的席位,继续站在堂下。
坚定郑重之中透着些愧疚,“周叔叔,我可能要做一件使你为难的事。”
“哦?”周潜闻言搁笔,抬眼看她,“说来听听。”
“我想见昨天那个罪犯。”
周潜眉头一皱,看来雪宝还是对此人上心了。
“雪宝,你和孤言的事我本不该多嘴,但是你要知道,孤言和那个人不同,他不会让你们沦落到那个地步的,他会保护好你。便是我,拼却官身性命不要,也会竭力帮助你们,你不需要为此过于忧心,明白么?”
雪宝轻轻点头,她明白。
她取出包裹金子的绢帕,放到周潜面前的案上,微微散开帕子,露出里面的金豆。
“我想把这些东西送给他。”
周潜先是流露出一缕疑惑不解,而后瞠目结舌、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雪宝。
“你!你是要雪宝儿若被人披露出来,这可是重罪”
雪宝再次点头,“我想杀他,也想帮他。”
“那人不饮不食,看着已无求生之意。我给他这些金子,如果他死意已决,吞金自尽略略快些,免得再受苦。如果他想通了,暂时没那么想死,大可拿这些钱当作日后的盘缠。”
周潜久久不能从震惊中回神,这小丫头,真是小看她了。
以为她呆缓单纯,会被父女逆伦之事败露、不免刑罚加身的事实惊吓到。
不想她倒好,没被吓住不说,反而盘算如何送人趁早上路,解脱生天。
“周叔叔?可以吗?”雪宝见周潜沉默,小声询问。
她心里其实非常愧疚不安,知道自己在给周潜找事。
也知道她这样做,定然要周潜帮她善后。
雪宝很不愿意麻烦周潜,但是那人绝望灰暗的眼神已经深深印入她脑海。
甚至记忆不断闪回浮现时,那双眼睛会变成爹爹的。
那人的女儿大概是死了,可能是浸猪笼死的。
雪宝总会不由自主地想,如果她也死了,留下爹爹一个人,身扛沉重的枷锁,欲求死而不能。
只能靠绝食,一点一点渴死自己,饿死自己
如果是她,不舍得他经受这样漫长的痛苦折磨。
只希望他松快地死,干净利落地死。
周叔叔是齐州刺史,有流刑的罪犯到他治下的地方死了,他也难脱干系。
不如先来问过他,假如他不同意,雪宝就不做了。
毕竟此事需要劳烦周潜下令配合,还要帮她处理烂摊子。
来问一声,总好过她鲁莽行事,不告诉周潜就自行闯下祸事,害他被迫善后。
同样的事,知情与不知情,情愿与不情愿,主动还是被动。
区别很大。
周潜顶着满脸的一言难尽,摇头苦笑,“我派人送你去见他。”
没有被吓着,也没有因计划“杀人”而乱了方寸,还知道来和他通气
看来人真不可貌相啊,周潜心底暗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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