鲜血瞬间喷涌而出。
这把刀太重?太快,不知是失血过多,还是被砸碎了骨头?,那官员连呻吟都没有一声,软绵绵地?扑倒在地?。
激起?一片尘土。
“唔!”还未遭刑的罪官被堵住了嘴,看着身首异处的同僚,目眦欲裂。
一阵恶臭飘散,他?裆部早就湿成一大片。
围观的百姓静默无言。
一双双因而消瘦而凹陷的眼睛死死地?盯着刑台。
原来?,于他?们而言最高高在上的天上人,杀起?来?也不过是一刀的事情。
谁也没有比谁多出一条命。
轻而易举地?地?砍下脑袋,不会比杀死鸡鸭猪狗更难。
那样,那样颐指气使,冠冕堂皇的大人,在面对刀刃时,也会流露出这么下贱粗鄙的样子。
“好!”
不知是谁先喝了一声,而后中?人群中?喧嚣陡起?——“好,杀得?好!”
愤怒、恐惧、憎恨,种种情绪混合,足以震撼天地?。
氤氲了不知多少日月的大雨,终于轰然洒下。
是日,大雨如注。
激烈的雨幕瞬间将鲜血冲的干干净净,混杂了血的水与被暴雨冲刷的泥沙自刑台上汹涌流淌。
“噼里啪啦——”
迅速向外扩散。
血腥气融合在雨水中?,早已分辨不出区别。
没有人离开。
喧嚣的大雨令人声都变得?迷蒙不清,人的嘴唇剧烈地?开阖,在场诸人能看见的,唯见一张张愤怒的、痛恨的、痛快的脸。
破旧的衣服被雨水浇透,紧紧贴在身上,蜡黄发青的脸色在大雨中?愈发可怖。
除了雨声,再听不到其他?声音。
于是,无边的喧腾和?极致的静默中?,是身着黎色破衣的百姓,拥挤地?站着,浓黑挤在一处,好似密不可分的整体,唯见一颗颗头?颅突兀地?漂浮在半空。
一个?瘫软在地?的官员被大雨淋醒,乍然对上台下阴沉愤恨的脸,短促地?尖叫了声:“有鬼啊!”
是恶鬼,是恶鬼们来?找他?索命了!
只?有此刻,只?在此刻,他?终于开始恐惧,那些他?视为?畜生?,甚至连畜生?都不如的百姓!
门外,李璧短促地?道了声,“将军,三殿下到了。”
季承宁头?也不回,“不必拦他?。”
阮泯轻手轻脚地?站在季承宁身侧,俯身道:“属下以为?,倘将军要震慑群小,兖郡官场现下已经人心惶惶,将军的目的早就达到了。”
不要,再杀下去了。
以至于官员人人生?怨,而今圣眷尚在,皇帝可以将弹劾季承宁的折子付之?一炬,可如果哪一日,皇帝忽地?起?了疑心,那些恨季承宁恨得?欲生?啖其肉的官员就会一齐发难,季承宁的下场之?于身首异处的永宁侯只?会更凄惨!
季承宁无言。
他?的目光落在刑台上。
人犯一批批又一批地?被押上刑台。
头?颅一颗又一颗地?滚落。
“九州万方,亿兆生?民,不知如兖郡者?,有几县几郡几州?”他?的声音很轻。
轻得?几乎在雨中?湮灭。
周琰终于赶到。
他?一把推开门。
从他?的角度看,刑台上的种种一览无遗,满地?头?颅,雨水将伤口冲得?异常白。
乌黑、洁白,纠缠交织,不分彼此。
周琰脚步猛地?顿住。
他?不可置信地?看着季承宁。
“你,真的疯了!”
季承宁怎么敢,怎么敢在不请示朝廷的情况下一口气杀这么多人,他?不怕杀孽太重?遭天谴吗?
就算不怕玄之?又玄的天谴,他?不怕被报复吗?
紫光在云中?狰狞地?翻滚。
雷光将季承宁的面孔照得?雪白,宛如一尊,雕刻得?过于精美?的神像。
天地?不仁,以……
他?猛地?大了个?寒颤。
不知为?何,他?竟恐惧得?想要发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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