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宋择远正好摔在了被树根裹挟的断骨上。
传说女人是用男人的一根肋骨做的。而这根肋骨,总要为自己而活一次。
下葬
宋择远死的这么干脆,另石明霞几人有些茫然。恨了这么多的人就这么死了,令他们的不甘无处安放。
“怎么办?”宋如意搓着手,问出了此时最急迫的问题。马上就要出殡了,刘爱芹的尸体已经活化,可宋择远的尸体该怎么办?
宋立看了看小婵,又看了看母亲,最后体贴地说:“小婵决定吧。”
她不敢看石明霞,低头说:“他们两个呢?”
虽然没有明说,但在场的人都知道她说的是谁。
杨贞和宋承义的尸骨。
那些骨头早已和树枝纠缠在一起,深深地埋在地下,很难挖出来。宋婵阳觉得,葬在那里也不是坏事,和树葬在一起,比葬在罪恶的祖坟要好太多。
虽然知道宋婵阳也是受害者,但情感上石明霞始终无法以平和的心态看待宋婵阳,她硬邦邦地说:“我要带老宋走。”
宋立拽了拽她,她不甘心地闭上嘴。两具尸骨完全混在一起,加上树根的缠绕,很难拆分出来。而当着至亲的面,一根根把骨头挑拣出来……
她们怕是会疯!
半晌,石明霞才叹了口气:“其实这么多年找下来,我早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。这么坚持找到老宋,更多的是不甘心。”
不甘心相信,在宋承义心里,妻儿不是最看重的。
不甘心相信,宋承义会为了一个绑架他一辈子的“义”字,抛下她和儿子。
宋如意虽然暗中松了口气,但一种难言的悲凉涌上心头。短短几天之间,家中生出如此巨变,眼下的事虽然有了定论,可当这场葬礼结束时,她要面对的,还有更加艰难的生活。
“抬进棺里吧。”宋婵阳终于开了口。
棺材不算大,之前赵威躲在里面时,以他的精瘦不高的身材,也躺得有些勉强,宋择远比他高大许多,要半蜷着才能装进去。
他的身体被蜷成一个忏悔的姿态,头顶是母亲的骨灰。
“哼,便宜他了!”石明霞有些不满。
老宋的身体在湿乎乎的地下,受尽蛇虫鼠蚁地啃噬,而杀人凶手却还有一副薄棺。
她越想越烦,干脆回了老宅,不肯再出现在葬礼上。她不把宋择远撕碎了喂狗,已经是极大的忍耐了。
宋立拍了拍小婵的肩,温言道:“哥只能陪你到这里了。”
宋婵阳抬头勉强一笑:“我知道,你得要自由去了。”
宋立勾了勾嘴角,“你也可以的,小婵。要对自己好。”
她轻轻地应了一声。
“回去把中专念完吧,初中毕业多难听啊。”
宋立哈哈大笑:“哥考个大学给你看。”
前几天还热热闹闹的葬礼,今天只零星剩下了几个人。除了运棺的几人,剩下的亲人,只有三个人了。
宋如意不让然然跟着,她自己和宋婵阳缀在运棺的三轮车后面。两人沉默着走了许久,宋婵阳突然开口。
“我这一辈子,没爹没娘,没人在乎我,也没人爱我。真是可笑。”她蹍碎地上的一张纸钱,罪人凭什么有钱花?
宋如意说:“不是这样的。至少这些年,我一直是把你当亲生女儿养。”
她缓缓停下,远眺前方,大概棺材已经被运到了祖坟,车子停下了。四下安静之中,宋婵阳锐利的眼睛盯着姑姑。
反问道:“是吗?”
“是出于内疚,还是后悔,还是想补偿呢?”
宋如意面色突变!她万万没想到,宋婵阳竟然真的知道!当年一事的真相,她也是罪魁祸首之一,可婵阳明明知道,却为什么从不提起?
甚至在宋择远明目张胆地威胁自己时,她还在安慰自己。
看着姑姑面白如纸,宋婵阳平静地说道:“这12年来,您一直很关照我,在……之前,我一直把你当唯一的家人。”
宋如意的声音微微发抖:“对……对不起。”
仿佛没有听到姑姑的道歉,宋婵阳难过地说:“我讨厌知道这些。”
“如果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些,我就可以放心告诉自己,我有人爱。”
“姑姑就很爱我。”
“可这份爱掺了其他脏东西,我讨厌内疚的爱,讨厌施舍的爱,更讨厌到头来,让我品尝了这份爱之后,又粗暴地夺走它。”
宋如意抹了把眼泪,无法辩驳。
她们别扭地纠缠了12年,其中的爱和恨,怨和憎,早已经被搅合成一团浆糊,把她们牢牢地黏在一起。正如树根裹挟的尸骨般,在时光的冲刷下,再也分不开了。
终于到了祖坟前,她们二人沉默地看着钩机把棺材卸进墓洞,洋洋洒洒的黄土落在棺材盖上,逐渐将棺里的二人掩埋。
看着这一幕,宋如意突然说:“不是这样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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